有一种鸟

有一种鸟是永远也关不住的,不仅仅因为它的每片羽翼上都沾满了自由的光辉,更因为他在被关的时候得到了很多鸟儿的营救 ...

07/04/2011

抓紧时间:艾未未访问《东方企业家》出版人程益中

2010122,艾未未在北京举行的“八小时论坛”上与16位媒体工作者的对话内容节选。
参加论坛的媒体人有:《东方企业家》出版人程益中、《南方农村报》资深记者符伟《中国新闻周刊》主笔刘彦、《南方周末》北京记者站张哲、雅虎中国总编助理杨磊、《南方都市报》编辑喻尘、《南方周末》北京记者站张哲、《南都娱乐周刊》摄影师卓伟、《周末画报》主笔覃里雯、《凤凰周刊》主编师永刚、《新京报》社长戴自更、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深度调查高级记者陈晓莹。
活动由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策划与执行。
本对话尽见时局之世道与人心,很有细读之必要。艾神是个牛逼记者。

艾未未访问中国12位记者文字全录



01 艾未未vs 《东方企业家》出版人程益中

被访者:《东方企业家》出版人程益中
时间:2010122

艾:见你好像更年轻了一点。
程:苍老了。

艾:你从业很多年了吧,有二十年?
程:二十一年。

艾:咱们能不能聊聊风口浪尖的事儿,这二十
多年中新闻管制方面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,今天来看。
程:我觉得从客观呈现的新闻的状态来讲,从新闻报道这方面来说,好像是更宽松了,被限制住的题材越来越少了,报道出来的内容越来越多,越来越是不可控制了,这是一个客观呈现的状态,但这个状态不是有关部门主动做出的一个安排,是被动改变的状态。当局控制新闻的手法可以说更专业,更严厉,并且更有效,但是他们的主观和客观是背离的。

艾:这个客观是由互联网带来的。
程:我觉得首先是科技的进步,第二个是公众的智力在解放,受众越来越需要接受真实的新闻,这个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,公众不像以前那样容易被欺骗、蒙蔽。比如我刚参加工作,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时候,所谓的机关报、党报,机关台、电台他们的影响力还是非常主流的,几乎没有打市场的媒体。随着改制,机关和党内把他们转为一个企业的时候,就会有一些非主流的新闻产品出现,这是很大的一个因素。

艾:你认为现在控制的状态是可能控制吗?还是基本无效的?
程:我觉得是这样的,我经常也能见到一些人,跟他们探口风,你们总是这么被动,有没有一个主动的?从我了解的层面讲,最高当局没有一个明确的路线图和时间表,他们总是很被动的,由一些技术层面的官僚决定,没办法了,比方说非典报道,他们的掩盖打压力度是非常大的,但是还是有像我们这些人通过各种方法,冷不丁的报上来,报了之后就掩不住了,掩不住就更被动。就像这次上海
大火一样,你不能把大家全部给抓起来全部关掉,不现实,这个时候就会逼着他们想以后碰到这类的事件该怎么办,他们总体上是没有一揽子的计划和方案的。

艾:那就是取决于逼的力量有多大是吧?
程:对。

艾:那你觉得现在逼的力量有多大?
程:我觉得现在逼的力量比较小,某种情况里,比如涉及到重大的死亡和灾害时,这个逼的力量就大了。上海大火,这次上海这个长期以来乖的像婴儿一样的民众让我刮目相看,好像有点墙倒众人推的样子。我觉得这个时候推是可行的,从中国的人情世故讲他们也不能采取过激的办法,弄不好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,这个时候他们自己会考量,这个时候也是大家合力去推倒这堵墙的时候。

艾:前天遇难家属17户的28人组织了一个委员会,第一要求查出责任,没有责任的时候不接受赔款,第二我们再谈赔款。实际上家属最后还是落实在赔款上,这个96万从哪来的你也没跟我们商量,政府当然觉得给你96万很高了,应该是能够把这个事摆平。从昨天的消息,工作组用一对一的方式全部封话了,可能各个家庭多接受了一些补偿,关于维护权利追究责任这方面已经没有了。你可以看出中国的百姓是非常容易被利益买通,当然这个利益是没错的,但是这些所有的努力都是建在利益上面的,利益一旦出现甚至不是很大的时候就很容易被分化。
程:我觉得中国的老百姓是最容易被解决问题的,有些机关对付他们是非常有经验的,信息不对称,力量也不对称,面对这样的事情中国老百姓基本上是尽量的不惹麻烦,有点利益就收,也会给他们一定的情感上面的安抚,中国大部分老百姓的心理模式都是这样的。

艾:但是由于发生的地区不一样,比如上海就会赔的高一点。上海政府肯定是多少钱都愿意赔的,但是赔的理由也不好拿出来,而且这个会成为外地类似灾难索赔的依据,这个可能是他们比较在意的一件事,怎么能够私下把它了了,赔多少都是桌面下的,老百姓很愿意做这件事。。。。。。。

艾:温家宝在谈政治改革的问题,政体改革离开新闻的开放,你觉得可能吗?
程:我觉得不可能。

艾:完全不可能?
程:我觉得真改的话至少是先放开新闻,这是改革的第一步。

艾:这第一步也许会变成最后一步,一旦开放,政体就会出现问题,对不?
程:对,他们现在就是鸡蛋在篮子里的这种集团利益都很难改革,我自己的判断是这样的,在权力不丢失的情况下他们很难,已经是这么一个格局。

艾:你认为不会有什么主动的变化?
程:对,他们这方面很被动。

艾:这种被动发展到什么程度才会发生变化?
程:我个人觉得在他们那个层面是没有人公开的谈论权利属于人民,我们需要解决权利赋予我们这样一个游戏规则或程序,他们没有谈论这个问题。

艾:你相信权力是属于人民的是吗?
程:我相信,我觉得应该是这样。

艾:十一月十九号你在推特上说推特上的装逼犯太多,穿着西装,夹杂几句洋文,你这是骂谁呢?开口闭口上帝啊什么的,搞的我今天不敢穿西装而穿中式棉袄。
程:我觉得是这样,有这样的一个语境,我自己当初接触的具体的语境是很多人吧,我们相对感觉我们自己说话的方式和语言,既草根,又官方,当时的感觉就是很多人太过……

艾:你直接说是谁吧,怎么自我审查起来了,肯定有某个人得罪你了。
程:没没,我当时可能用语……

艾:比如你说张口闭口上帝这是说谁啊?
程:这我就是看到很多人……

艾:别又很多人,这个很多人特别不好,我觉得不太多这个事儿。
程:有有有,就是上帝啊你保佑中国啊,有这样的一些,当然不是全部都这样……

艾:不爽?
程:对不爽,任性就走了,我没把自己当回事。

艾:你不太穿西装?
程:有点不习惯。

艾:不好使是吧?前面敞着难受?
程:对。

艾:我没什么要问的了。健康情况还好吧?
程:嗯,健康挺好的。

艾:你觉得你能耗到那天吗?
程:我不乐观。

艾:啊?你今年多大?65年的你都不乐观啊?
程:这个不乐观是什么呢,我觉得用什么样的代价,多大的成本到达那一天,我对这个不乐观。

艾:不觉得这个水自然会淌到那天就自然成了百川入海?
程:我总体上还是希望有一个自上而下的,成本相对小的,上下呼应这么一种方式。

艾:那你这没戏,自上而下的。
程:但是我就看不到上的这么一个迹象。

艾:你说的“上”是上帝吧?
程:(笑)他们主动的发慈悲吧。

艾:就是你觉得民间的力量是完全不可能的?
程:不不不,我觉得肯定是需要民间的力量。

艾:那干嘛要自上而下的呢?
程:就是说民间给压力,他们做出回应,我自己个人觉得是这么一种状态。

艾:民间通过什么给压力?
程:各种各样的行动。

艾:比如上海上街献花这种?
程:包括。

艾:那要一百个城市同时大火,对吧?
程:不是这个意思。

艾:那你怎么给压力?这火百年不遇一次。
程:一个是媒体和自由个体的自由表达,或者是各种各样的努力。

艾:你是说官二代富二代都起来的时候,大家都买跑车,可以飙车啊什么的?
程:各种事件吧都会成为一个导火索,都可能是一个向他们发出呼声的机会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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